【罗路】烦人不厌（1-12）

偶然翻出来的旧文

1

罗讨厌梅雨季节，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潮湿和发霉的气味让人厌烦。罗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从走廊上传来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学生们毫无节制的吵闹声都将他的烦躁升级了一些。

 

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但还有不少学生因为天气留在校内。罗用从化学教室顺来的酒精灯煮了咖啡，咖啡慢慢沸起，掺着医务室带着的消毒水气味稍稍缓解了烦躁。

 

搅拌着温度适中的咖啡，端起时闻到了些泛苦的香味。这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手中的杯子晃悠了一下，里面的液体悉数洒在了衣服上。原本厌烦的心情更甚。罗听到教学楼外响起一阵骚动，但他没有费心张望，只是不耐烦的咂舌，然后处理起了洒在衣服上的污渍。

 

用清水擦在衣服上的时候，教学楼外传来了救护车的警鸣声，刺耳的声音冲击着耳廓，他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直到最后咖啡的印记还是没有彻底擦净。

 

他打算离开学校的时候警鸣声已经渐远了，那时外面还下着密密的小雨。他撑着伞走过门口的时候才看到那些引起骚动的血迹，尽管被雨水冲的有些淡了。却还是和他衣服上的咖啡印一样的扎眼。

 

罗讨厌猫咪，他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总是有很多猫，它们懒洋洋的躲在屋檐或者草丛里。有人拎着袋子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它们就会意图讨好的蹭着人们的裤脚讨些食物。那些粘在裤脚上的猫毛显然很不好清理，而这种麻烦在梅雨季节只会变得更糟。

 

不过猫咪大多只向经常投喂它们的人类大献殷勤，罗从来不在此列。大概是因为这次他拎着的袋子里恰好有鱼罐头，那气味引来了一只白色的小猫。它显然才刚刚断奶不久，淋的半湿的毛贴着身体更显得娇小。它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趁罗停住脚步打开伞的空挡，绕着走过罗拎的袋子又不敢走得太近。

 

罗身后便利店的自动门打开的时候，小猫惊了一下退后几步淋进了雨里，落在它身上的雨水滴到地上带着些粉红的颜色。罗向前走的时候，小猫吓得转身跑到了没有灯光的地方。而罗并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和注意力放在这些长毛的麻烦产物上。

 

随身带的黑伞金属柄生了锈，他费了些力气支起伞，迈着步子走进了泥泞的雨水里，刚刚刷过的鞋子沾上了溅起来的泥点。这时，他借着灯光看到了一抹橘色。是一个橘色短发的女孩匆匆的经过了罗的旁边。她并没有打伞，而罗注意到她是因为她穿着罗所任职的高中校服。

 

女孩也看到了罗，穿着便装打着黑伞的校医，样子就像他被传闻的那样。她犹豫了一下是否该向他求得帮助，不过她看到罗冷漠的别开了脸，所以她只是离开了。

 

罗绕过公寓后面的时候，奶声奶气的猫叫声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循着声音，罗注意到小猫蜷缩在自行车棚的遮雨布下面。棚子遮住了路灯，下面是昏暗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罗没有改变路线，只是继续向前走，直到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

当罗看清绊到他的是什么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麻烦。那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趴在地上的不知生死的人。而猫咪则窝在那人下巴底下的颈窝处取暖，它看着罗，叫声一直没有停止。

 

抱走那只猫的时候，小猫身上又沾到一点殷红，它张舞着爪子似乎对那人的体温有些恋恋不舍。倒在那里的人是个少年，下巴和眼眶上留着乌青，身上还穿着全黑的校服。又是罗任职高中的学生，出于校医的职责或者是什么罗所不屑地义务类的原因，罗检查了他的伤口。发现受伤最重的地方也不过是拳头的关节处。而与此相比更让人在意的是被雨水淋了不知道多久的身体现在有些冰凉的侵人。

 

 

2

 

罗讨厌学校，但罗还是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医务室当他的校医。他以为这里没有什么会改变的，无论是已经落灰了的医书的排列，还是烦人的消毒水气味。但是他看到米色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张不显眼的白纸，一张来自医院的解聘协议。他猜测是那个多事的校长送来的。那上面详细的写着对他的评价以及医院的决断，黑色的紫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张纸，而罗甚至没有费心读完第一行，就把它随手扔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

 

因为前不久的一次手术，罗陷入了一场医疗纠纷。医院顶着压力做了让罗暂时停职的决定，这所高中的校长恰好与罗所在医院的院长熟识，在他停职期间介绍给了他临时校医的工作。

而现在看来院长所谓的暂时离职也可能是无限期的。

 

这个季节学生很少会到医务室，天气原因导致很多户外活动都受到了限制，不必要的运动伤害也就明显减少了。所以当医务室的门突然打开的时候，罗手里抱着本医书抬起头，皱紧了的眉头写满了被打扰的不耐烦。

 

进来的是两个二年级的学生，一个有一头显眼的绿色头发，校服像在泥里打过滚，脸上和手臂上都带着伤。他看起来一脸的不耐烦似乎原本根本不打算进来，另一个有着奇怪的长鼻子的学生看起来费了些口舌才说服他来了这里。

 

罗审视看着那明显的打架伤口还没发话，绿头发的家伙就声明了自己不需要上药和包扎。

 

“你非挑今天去打架么？路飞又还没找到…”长鼻子愁苦着脸，声音有些无奈。受伤的那个则一进来就径直躺在了医务床上阖上了眼，无视了长鼻子的碎碎念。

 

长鼻子提了几次要处理处理他的伤口，直到第三次，伤员才低沉着声音回答了他。“这种小伤睡一觉就好了。”

 

罗坐在挨着书柜的办公椅里，离他们两有些距离，但是他看到长鼻子投来的求助的视线。不过罗从来不喜欢管闲事，所以他只是无视了。

 

过了一段时间，墙角的广播响了起来。这所学校的校长显然想要就协议的事和罗谈谈。罗放下书，打算起身去校长室。

 

当另一个人气势冲冲的打开门的时候，正打算出去的罗低了低头注意到她就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儿。不过和昨天雨里显得忧心和可怜不同，他看到她一进来就气势十足的拎起了躺在床上人的领子开始质问。

 

“路飞呢？”

 

罗在开门的动作上僵直了一秒，他想起了昨天被他送到医院的那个少年。不过他在确定少年被送进急诊室之后就离开了。罗转头看了那几个学生一眼。注意到他的视线，绿头发的家伙不友好的看着他、罗眯起眼睛无视了来自高中生的挑衅，拧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好心的校长在校长室跟他说明了文件里没写出来的医院的考虑。他知道那只是为了保护医院的信誉做做样子的解聘。在审判下来之前的缓兵之计。而一切定论都会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后。

但罗知道，那封协议还意味着什么。医院方面一定是已经知道他们胜诉的希望渺茫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如果败诉所有的责任都会被推在他的身上。

 

校长显然也知道这些，所以校长赔着笑让罗离开了。还给了他几天的带薪假期。离开后罗甚至没有费心绕道回趟医务室，就像他从来没把校医当成是自己的职责。

 

然后当他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公寓门口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那该死的烦人的猫叫。

 

3

 

娜美那天在雨里淋了好久也没找到路飞，她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脱掉湿透了的衣服瑟瑟发抖的缩在被子里过了很久身体才感觉到一丝暖意。随着身体的放松，眼泪也顺着流了下来。娜美是个坚强的孩子，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眼泪除了展示懦弱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现在就算她咬紧了下唇，也阻止不了泪水从眼眶涌出。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娜美的眼睛周围有些泛红，大脑一直处于昏沉着的状态，雨季看不到太阳自然也分辨不出来现在的时间，但当她看了时间发现已过午后的时候没有觉得太过惊讶。窗外的雨哩哩啦啦的还有停歇的意思，她有不由得想起了现在还行踪不明的路飞不知道是不是蜷在哪躲雨。想起少年的碎发被浸湿了贴在脸庞上，阳光的气息被暴戾取代，娜美攥着窗帘的手又收紧了一些，习惯性的咬紧了下唇。

 

在眼泪再次涌出来之前，娜美用清水帮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本来打算翘掉一天的课程，不过当她看到乌索普发来的短信的时候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昨天特意穿的全黑色的秋季校服已经在地板的角落里皱成了一堆，她拍了拍两颊对着镜子振作了一下就匆匆的出门了。

 

当娜美径直冲进医务室的时候，正看到那个冷漠的校医要走出来。

 

“路飞呢？”

 

她揪起索隆衣领的时候，索隆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同时她注意到了校医毫无波澜的瞥视。在索隆也注意到之后，索隆有些隐忍着戾气的眯起了眼睛。他们只是瞪视着对方。但之后那个校医只是走出去了，就像昨天遇到时一样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喂…喂…娜美，索隆怎么会知道。”乌索普完全搞不明白娜美的立场，在一边摆着双手圆场。

 

“那些三年级的知道些什么吧，否则你怎么可能这种时候去找他们挑事。”娜美的视线始终盯着索隆，她知道索隆和路飞从来不会让她省心，但不会是现在，不会是这种时候。

 

娜美话音落下之后乌索普才迷惑的也转头看向了索隆。索隆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但他知道娜美不会放过这个的，所以还是开口了。

 

“路飞昨天是遇到他们了，他们不知道他去哪了。”索隆的声音低沉的没有起伏。也不管他被揪住领子勒的他后颈发疼。

 

娜美的表情显示她似乎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所以索隆又继续说了。

 

“是路飞挑的事，而且看起来被修理了一顿的是他们。”娜美泄气的放开了索隆的领子，它们因为娜美的力道有些被攥出褶子了。

 

乌索普后来说的他检查了路飞的公寓和很多路飞和他们常去的地方都没有收获的时候。娜美并没有真的听进去什么。她麻木的取出内兜的手机，拨通熟悉的号码之后，直到那边传来了第二遍关机的提示音后她才按下挂机键。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那就像是跟他们毫无关系。当乌索普注意到外面的雨停了的时候，也没有自讨没趣的加以评论。

 

4

 

罗的公寓在二层的尽头，挨着一扇小窗，窗子的金属支架生了锈关不紧，潲进来的雨每每打湿门前的防尘垫甚是烦人。

 

不过当这样难得晴天的时候，阳光透过小窗斜着落在门前，就让一切都变得温和了起来。此时出现在罗面前的场景便是如此，少年盘腿坐在他门前，细碎的黑发染上温暖的橙黄，白色的小猫趴在少年腿上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可惜阳光没有扫除罗眼下的阴影。他依旧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半眯着眼睛只为眼前的场景停顿了不到一秒。

 

“我是路飞，昨天救了我的就是你对吧。”路飞双手抱起小猫站了起来，两双眼睛眯成了月牙形，露出了十分友好的微笑。

 

罗的脸色映衬得稍稍缓和了一些，但眉头皱了起来，表情依旧是冷漠的未带波动。“我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如果是来道谢的话就不必了。”

 

路飞拧起了眉不解的表情大概持续了半秒，随后又释然的笑了起来。“总之，昨天真是多谢了。”

 

罗瞥了一眼路飞和他抱着的小猫，他还穿着昨天那身带着泥点的衣服，额角浸出了汗水，眼下有些阴影，脸色不正常的泛着红晕。他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来的手肘部分缠了些绷带。那一团糟的样子就像他怀里的那只弃猫，可怜而无害。

 

罗掏出钥匙拧开门把手，一只脚迈进了公寓。而路飞只是站在那笑着看着他，那笑脸带着些细碎的擦伤和淤青在阳光下尤其的刺眼。大概是因为难得的晴天也让他的心情转了晴，他鬼使神差的给路飞留了门。而他其实甚至不知道路飞是不是打算进来。

 

当路飞说着打扰了跟进来的时候。罗就像是松了一口气，而他自己也不理解是因为什么，路飞是个麻烦，他一团糟的出现在了罗公寓门前，而罗只是不能把视线移开，可以像罗所一向无视的其他人那样无视他。

 

在罗翻找医药箱的时间中，路飞已经歪在了沙发里。不用碰到他的额头罗也能知道，他正发着高烧，大概从昨晚起高温就没消退。现在把他送回医院只是又给了他一次跑出来的机会。罗不理解他为什么没有回家，就像罗所知道的，有几个学生一直在出于关怀的目的找他。

 

小猫的叫声唤起了罗的注意，大概是被路飞的手臂压得不舒服了，小猫挣扎着从路飞怀里钻了出来径自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角落窝成了一团。

 

罗只是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本该置身事外，但他还是给路飞调整了姿势，在额头上搭上了浸湿的凉毛巾。

 

5

 

在路飞灰蓝书包的一侧，明显而潦草的写了一些字。‘如果捡到这个家伙，请打这个电话’后面跟了一串数字。当罗试着拨通的时候，只听到了那边的关机提示音。这更加深了路飞饲主不见了的弃猫形象。

 

当罗开始后悔自己的臆想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路飞恢复精神之后发挥了所有赖皮撒娇的伎俩赖在了罗家，还附带了那只一起蹭吃蹭喝的小白猫。

 

“呐，罗手机借给我。再不联系娜美的话我会被杀的。”

 

路飞抱着椅子靠背，想到娜美的可怕之处后背一阵发寒。路飞已经在这磨了大概一个下午了。他自己的手机因为之前进水了，正老实的躺在米袋里。罗置若罔闻还是淡定的抱着本医术，坐在窗边让久违的阳光落在身上。

 

“那就回学校去道歉。”

 

书翻页的声音打扰的寂静。从路飞恢复精神开始，回学校和回家就像是两个带诅咒的短语，会让路飞暂时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充满压抑的安静。罗的视线停留在新一页的第一行一段时间，文字像是拒绝被他读取。气氛催促着罗开口询问。

 

罗才刚刚张开嘴打算询问，腿部感到的异样就让他迅速闭了嘴，大脑停止运行了几秒。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路飞已经从他裤兜里掏出了手机退到了房间的另一头。窝在椅子下面的小白猫抬起脑袋，以为是某种游戏也跟着跑了过来。

 

路飞探着头向罗得意的晃了晃手机。就从客厅消失去了其他房间。罗不打算跟一个孩子计较，他的视线马上回到了书上。视线在第一行的文字上反复地扫了几遍他也依旧没有阅读过的印象。

 

隔着墙壁，罗也能听见路飞大声道歉的声音。不一会儿，路飞就拿着手机回到了客厅。“呐，罗，娜美问我现在在哪。你家是哪来着？”

 

路飞把电话递给了罗。他皱起了眉头，在手机递到他耳边之前，他就能听到娜美在电话那头的怒吼。怒火如果能具现化的话，大概是能把他和路飞都烧的渣都不剩的程度。

 

“路飞现在在哪？”罗试着从这个带着怒火的强硬的声音里找寻那个被淋湿的橘发女孩的影子，不过只能失败告终。

 

“明天他就会回学校了。”罗的回答简短而没有音调起伏，他看了路飞一眼，后者明显对他的回答充满抗议。

 

“我没打算回学校！”在路飞打算重新抢回手机之前罗就挂断了通话。

 

“那就回家去。”见路飞还想抢走手机，罗干脆把手机举到了以路飞的身高绝对够不到的高度。最后也没够到手机的路飞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窝在沙发上故意把电视开得声音很大。反正罗早就没了看书的心思，倒是对噪音未做感想。

 

之前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的小白猫这时候才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喵喵叫着围着茶几转了几圈。路飞开始还是有些生气的憋着嘴，不一会儿也拿着茶几上的小鱼干和小白猫逗了起来。

 

小白猫用爪子够路飞手里小鱼干的动作和之前路飞够手机的动作如出一辙，罗大概有些明白了猫奴们养猫咪的乐趣。

 

 

 

6

 

梅雨季间歇中的晴天，阳光尤其耀眼。伸出手挡住阳光，从指缝间漏出来的灿金也足够刺伤眼睛。

 

在烈日下尤其夺目的是橘子色的短发，衬着白底蓝边的运动服沿着白线小跑。最开始均匀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

 

不得不承认体育从来不是娜美的强项。所以当跑在最前面的女孩在拐弯时跌倒体育测试不得不被暂停时。娜美有些感到庆幸。

 

远处，教师和学生们都向受伤人员围了过去。娜美只是平稳着呼吸沿着跑道走到终点，借着实验楼的阴影找到一处躲避阳光。

 

乌索普和索隆正在这底下休息，同样是刚刚跑完步，这两个人却完全不是娜美那种筋疲力尽的样子。乌索普精神十足，口头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什么。通常会和他共鸣而雀跃起来的路飞不在，让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显有些贫乏。索隆坐在地上，上半身倚着内墙闭目养神。顺着他发沿落下的汗滴是证明他刚刚运动完的唯一证据。

 

娜美顺势坐在了他两旁边，平时她会抱怨这几个人怪物一样的体质。不过这个时候她连生气都觉得浪费力气。

 

拿起手机翻看通话记录，昨天路飞的来电尤其的显眼。一串不知出处的数字，一根筋到被卖了也毫不自知的白痴。娜美不由觉得昨天相信电话那头的可疑人物会把路飞送回来的自己智商简直是在向路飞看齐。

 

“娜美，你不是说路飞今天会来学校么？”乌索普百无聊赖的随口问了一句正打扰了自我反省中的娜美，无辜的遭了一记瞪视。

 

索隆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开了一只眼，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

 

娜美叹了口气，昨天电话挂断之后娜美试着拨了几次都无人接听。而由于来电里路飞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精神，娜美也鬼使神差的相信了可疑人物说的明天路飞会来学校。

 

现在手机拿在手里尤其显得沉重，她怕电话那头再也不会有人接听，她所仅有的路飞的线索也就断了。以前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人之间的牵绊其实可以脆弱的不堪一击。她曾以为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就像他笑着看着她就像是不会改变的一切。直到她看到路飞红着眼睛嚎啕着哭哑了嗓子，磨砂似的嗓音穿透了她的耳膜。那告诉了她什么才是真实的。她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也许是先前的跑步费劲了体力，她浑身颓力得有些瘫软。

 

按下回拨键之后首先是一阵寂静。滴声开始响起的时候，她又不自觉的咬起下唇。出乎她的意料电话很快的接通了。只不过对方一直一言未发。

 

娜美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远处黑发校医的视线。她看着他放下手里的手机。与此同时，娜美听见了通话被挂断的声音。

 

“呐，乌索普。新来的校医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乌索普被问的一愣，抬头发现娜美视线直直的看着人群的方向。“特法而？”

 

在乌索普绞尽脑汁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是索隆回答了娜美的问题。“特拉法尔加 罗。之前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名字。”

 

“啊，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医疗纠纷事件的主刀医生。”乌索普敲了下手心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娜美有些犹豫的收起了手机。看着罗又回头跟的女孩说了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7

 

罗并不认识来电的号码，不过他很快猜到了。当远远地看到娜美手里拿着手机时更印证了他的想法。按下通话键只是习惯性的动作。当他注意到娜美视线的时候挂掉电话已经有些晚了。

 

回头象征性的嘱咐摔伤的女孩，罗就转身离开了。在进到教学楼之前，罗都以为那个橘色头发的女孩会冲过来质问。不过最近的遭遇常常在他意料之外。娜美没有跟过来，手机铃声也没有再次响起。

 

医务室所在的教学楼是学校翻建后仅剩的旧楼，以棕黄色为主的木质色调，在学生们的想象里从来都是怪谈的发生地。

 

一层是几个美术教室，走廊挂着画作只给气氛加了点诡异的色彩。通常课间时吵闹的声音总能让人无视这些。当四周安静下来，再配上斜阳的晕色这里就显得安静的可怕了。

 

作为无神论又身为医生的罗也不完全毫无自觉，偏偏诡异的不止如此，在二层楼梯口擦肩而过的人抓住了他的视线。没有人习惯于被陌生人注视，就算是罗也一样。

 

就算只是走过去在转头的一瞬间，罗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和他年龄相近的人，锁着眉头看着他。就算转过了身，罗也好像能感受到那个人非善意的视线。看年龄像是新晋的老师，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足为奇。当罗走上楼梯特意回头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罗眯了下眼睛有些猜想但始终没放在心上。

 

一直在医务室待到傍晚，如果说娜美他们没有当时就冲过来质问罗还是能够理解的，那么一直到过了放学时间依旧没有人来打扰罗的清净就实在有些反常了。

 

回到家的时候所有疑问就都迎刃而解了。曾经一向冷清的公寓，从门底下的缝隙延伸出一片橙色的光亮，门口摆着不属于他和路飞的运动鞋。

 

罗推门进去的时候客厅娜美他们三个人都在客厅，却不见路飞的踪影。比起惊讶娜美他们的不请自来。此时屋内沉重的气氛更让心生疑问。娜美和索隆各自黑着脸站在两边，后者的脸颊有些乌青。见罗进来了两个人也不为所动。只有乌索普在看到罗审视的眼神之后表现的一阵慌乱。

 

“啊，那个，我们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们是路飞的朋友…”

 

“不用跟他解释。”索隆抬起头看着罗“说起来可疑人物应该是你吧，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校医。”索隆从第一次看到这个阴沉的校医就没有太多好感。这个认知在他发现罗其实是帮了路飞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变。像罗这样的人，刚好与路飞相反。很难想象他会毫无企图的帮助一个不相关的人。

 

罗对索隆的语气并不生气。只是平淡的问道“路飞呢？”

 

索隆的表情更沉了，散发的戾气在他们之间形成了弩张剑拔的气氛。

 

娜美示意了一下书房的方向，把一个袋子塞进了罗的手里，勉强挤出来个笑脸用极低的声音拜托罗照顾路飞之后就径自离开了。乌索普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走到门口想起来回头叫了还定在原地的索隆一声。

 

尽管不甘心索隆最后还是离开了。

 

罗把袋子放在了一边，发现暂时作为路飞卧室的书房屋门紧闭着，罗轻轻敲了几下久久没得到回应。屋门并没有上锁，里面没有开灯只是一片昏暗。路飞在一角用被子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罗伸手扯开被子的动作只是徒劳无功。

 

“路飞。”低沉的声音柔缓的起着安抚的作用，那种小心翼翼的透着温柔的声音难以置信的出自罗的口中。

 

显然这样的声音起到了预期的作用，被子的包裹不再那么严实了。有着杂乱头发的黑色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原先总是笑着的脸现在吸着鼻子哭得一塌糊涂。罗抓着被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该如何动作。

 

时间走得极其漫长，罗最后终于在路飞放声哭出来的时候，本能的把他拥进了怀里。他能感觉到路飞急剧的呼吸伴随着胸腔的起伏。发哑的嗓子颤抖着传出来难听的呜咽声。

 

“这只是梦…”最后他听到路飞喃喃着说。醒过来的话艾斯就会回来了。

 

路飞自我安慰着渐渐的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他梦到了他和艾斯小时候，梦到了他在窗台眼巴巴等着艾斯来接他的时候。梦到艾斯真的来接他的那一天。在拂晓之前，路飞所不愿意相信的都被摒除在了梦境之外。

 

 

 

 

8

 

索隆在桌子上打着瞌睡的时候，娜美火急火燎的冲进来了。雷厉风行这几个字大概是娜美做事的一贯准则。她用力拍在了索隆面前的桌子上，弄得索隆睡意全无，也莫名其妙。

 

“我知道路飞在哪了。”突然娜美提高声音问道。

 

坐在索隆一旁的乌索普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三个人面对面各有所思。另外两个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娜美。从体育课下课娜美就不见了踪影，接下来的两节课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出现。失踪了一下午的人突然冒出来，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

 

娜美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开始跟他们说关于昨天打来的电话和路飞在电话里提到的校医的名字。不过索隆一向不擅长认真听话，娜美才说了几句他就犯起困来。在索隆看来，只要知道了结论期间的过程根本可以直接无视。索隆打着哈欠的时候，收到娜美一记怒视。乌索普倒是认真听着顺便频频点头。

 

“但就算知道了路飞在这个家伙那。我们也不知道路飞具体在哪啊。”

 

“我们当然知道。”娜美露出了这几天难得一见的笑容，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张A4大小的纸拍在了桌子上。

 

托娜美偷来的校医就职简历的福，他们知道了罗的住址。乌索普其实很问娜美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校医对峙，但他实在不想打扰了娜美难得的笑容。

 

之后他们三个人又理所当然的翘掉了之后的课程，从操场一角的矮墙边翻了出去。乌索普内心深深的为自己的出勤率表示担忧。但想到路飞近来的遭遇，只觉得自己的担忧渺小的可笑。

 

找到路飞比预想的顺利得多。罗的住址里他们的学校只有几个街区，何况有娜美带路，他们很快的就找到了简历上的住址。

 

敲开一扇陌生的门比预想的更需要一些勇气，当独自在家的路飞惊讶的看着他们的时候，一切担忧就都消失不见了。

 

现在唯一让娜美感到担忧的是路飞身上那身不得体的衣服。倒不是说T恤和运动裤的搭配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们的尺寸是在有些过大。锁骨下方的小麦色皮肤一览无余，更不用说那条挽了几层裤脚的运动裤。虽然被过长的t恤遮着，但也能想象过宽的裤腰如何摇摇欲坠危险的挂在胯上。

 

看到他们的到访，路飞倒是没有过多的疑问反倒表现的十分开心。一直在娜美提到让路飞回家之前，他们间的对话都有一搭没一搭愉快的进行着。

 

“不管怎么样先把你这身衣服换下来。” 两个人僵持不下，最先妥协的永远是娜美。她叹了口气，总算受不了了路飞这一身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路飞一脸无辜的示意自己的衣服都还没干，娜美就自觉领命的去帮路飞回家取衣服了。从艾斯出事以来，路飞一次也没回过他们原先的公寓。她知道少了一个人的家有多么让人无法忍受，更何况她还有诺琪高，而路飞已经没有其他家人了。

 

如果料到后面事情的发展娜美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可惜她没有想那么多。当她拎着衣服袋子赶回来的时候，从楼梯口就听到了尖锐而歇斯底里的声音。

 

“闭嘴！”路飞的眼眶泛红，叫喊的声音却是依旧气势十足。他拎着索隆可怜的衣领，握拳的右手随时准备招呼过去。

 

从认识他们以来，乌索普和娜美都没见过这两个人起过冲突。从第一次见面他们就像是认识了一辈子已经磨掉了不合的棱角，完全的信任，完美的合作，就像两个完全契合的齿轮一样运作着。尽管两个人都时常招惹些麻烦导致对他们来说打架比吃饭还平常，但两个人之间从来没动过手，甚至吵架都极为罕见。更不用说，一向桀骜不驯索隆对路飞可谓盲从。别说口角冲突了，索隆根本天生就自带顺着路飞的被动技能。

 

所以当这两个认真的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的时候，娜美和乌索普都有些不知所措。

 

根本没打算还手的索隆其实最为无辜。之前找路飞的时候，和路飞刚打过架的高年级无辜的表示路飞就像个随时准备爆炸的汽油桶，他们没说什么路飞的拳头就招呼了上来的时候索隆并不相信。

 

不过当他提到艾斯已经死了，提到路飞缺席的葬礼的时候。他深刻的觉得高年级的那些人用的比喻难得的合适。所有的平静都只是表象，只等有人点破的时候路飞就彻底的爆发了。

 

“艾斯已经死了。”索隆任由路飞表现出崩溃的样子不为所动，毫不留情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脸上。他想让路飞面对现实，尽管有些残忍但总该有人把他从逃避中拉出来。他知道娜美和乌索普都不够狠心，也无法招架愤怒中的路飞。所以这只能是他的活。

 

在路飞的下一拳落下来之前，乌索普从他背后制止了他的动作。“住手！路飞！”

 

娜美这个时候只能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最近总是发现自己还远远不够坚强。她对路飞故意逃避现实视而不见，因为她没法看着路飞说艾斯已经死了。她甚至想要逃跑，她怕听到路飞撕心裂肺的哭声，怕感受到他失去控制的愤怒和悲伤。她用全部力气仅仅能让自己保持站在原地无能为力。

 

挣脱了乌索普的路飞躲进了另一个房间，他们没有人去打扰，只是任由沉重的气氛在整个公寓蔓延。

 

 

9

 

路飞从一言不发的负面情绪里走出来只用了一个晚上，之后他还是会对着他傻笑。拿自制的逗猫棒打扰小白猫随时随地的午睡。甚至突发奇想的给它起些乱七八糟的名字。他无聊的时候会跟罗说很多事，他的同学，他曾经想养的宠物，他以后要去很多很多地方，他总是天马行空从一个话题毫无征兆的跳到另一个话题，不过也总是巧妙的避开家人不谈。

 

罗总是坐在一旁，手边要不拿着书本要不不停的敲着笔电。漫不经心的其实一直在听着。路飞从不说的，他也不过问。除了少有的几个单音，他甚至很少出声作答。

 

很偶尔的时候，罗会看到路飞对着随便什么发呆，像是看着很远的地方，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当他试着用手揉那头黑色碎发的时候，路飞总是有些诧异地扭过头看着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走神了很久。

 

娜美最开始总是到医务室找他，把路飞会需要的东西交给他。但除了拜托他照顾路飞，她从没跟他说过其他的话。后来的几天娜美也偶尔会到罗的家里，给他们两个做一餐饭，陪着路飞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不过也是躲着敏感的话题避而不谈。

 

“帮我跟索隆说一下对不起”过了几天路飞提到的时候，娜美愣了刹那随即领会的点点头。当路飞笑了一下接着说“还有谢谢，谢谢你们”的时候。娜美露出了的略微惊讶的表情把路飞拦了过来，埋进了他胸前看不见表情。“你真是...”

 

“已经没事了”他拍了拍娜美的肩膀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安慰娜美还是在告诉自己。娜美本来想抱怨路飞说谢谢太见外了，话到嘴边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却有些泛红了。“..让我们担心死了。”

 

娜美所看不到的是，路飞最后抬头笑着看了罗。罗知道他在表达谢意，却莫名的觉得这是在告别一般。

 

隔天从学校下班的时候，屋子只剩昏暗的门灯开着。被单独留下的小白猫脖子上还挂着路飞手制的名牌[铁人将军]。小猫见罗回来了就自顾自的蹭了过来，过大的木质名牌拖到了地上发出铿铿的声音。小猫偶尔抬起头喵喵叫着看着他。竟是些烦人的声音绕着他，罗竟觉得公寓安静的难以忍受。

 

路飞在沙发上留了告别的字条。只是写了谢谢的字样。

 

罗又开始了每天从便利店带回便当的简便生活。之前买的过多的蔬菜放在一边只等烂了扔掉。他也开始给小白猫买些猫粮，最开始路飞总喂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小猫过了很久才适应了味道正常的猫粮。

 

罗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时候，刚刚吃饱的小白猫会对着他不停的叫唤。稍有动静小猫就会跑到先前路飞的卧室，晃悠一圈耷拉着耳朵又悻悻地蹭到他的腿边。见状罗会把它抱到腿上，一边继续手边的工作一边用另一只手理顺小猫背上的毛。

 

由于厨房又荒废了起来，罗过了很久才发现躺在米袋里被遗忘的手机。之前路飞手机进了水就一直放在这，回去的时候竟然也就忘了。

 

他试着按了开机键，过了小一分钟手机屏幕奇迹一般的亮了起来。路飞的手机并没有开机密码，但罗也只是看了桌面几秒就把他关上了。吸引他注意的桌面是一张照片，比现在要小一些的路飞和一个比他大上几岁的男人。都是黑发带着明亮的笑容，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稍有些愣神，罗想起来这就是他在走廊遇到的那个人。

 

 

10

 

再次遇到路飞并没有隔得太久，他们还在同一所学校，只不过一个是学生一个是校医。当路飞推开医务室门的时候，罗手里还端着冒热气的咖啡。路飞笑起来的时候他愣了几秒。不过很快回了神。

 

路飞看起来很精神，一点也不见最开始遇到他时的狼狈。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脸上还挂着汗滴。在窗子透来的阳光中显得耀眼的不可思议。罗并不是什么感情细腻的人，他的内心也与表情相似的难起波澜。但他确实动容了。抿了口咖啡嘴角勾起了微笑。先前不告而别的落寞被简单的一笔勾销。

 

罗想着什么时候会在学校遇到路飞，他落下的手机也就带到了学校。再见到路飞正好是归还的时机。

 

路飞显得有些惊喜，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开心，手里不停摆弄着失而复得的手机。大概是进水留下的是后遗症，开机花了比以前更多的时间。当开机画面结束，留下一张作为桌面的照片时，路飞的笑容凝固了。嘴角颤动着，保持上扬有些勉强。

 

罗并不热衷于了解别人也没多话，路飞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是面无表情的没有作声。“这是艾斯，我哥哥”他的语气却透着自豪，就像在说一件自己无比自满的事情。他的笑容依旧明亮，只是和与艾斯站在一起的那张照片相比要无力了许多。

 

后来路飞有事没事就跑到医务室找他成了每日的习惯，他常常在医务室一赖就是半天，直到忍无可忍的班导轻车熟路的遣人把他抓回去。路飞带伤到医务室也是常事，从擦伤到青肿，他身上的伤痕从没断过。罗也常常听到娜美抱怨他比以前更爱打架惹事。只是当事人听了之后只是毫无自觉的傻笑第二天还是带着伤出现在他们面前。

 

最近一次路飞笑嘻嘻的出现在医务室，罗冷着脸。

 

“你就这么想死么？”

 

路飞被问的一愣，抬起头无辜的看着他也不顾自己额角的伤口还流着血，罗莫名的感到些气愤。在这所学校里打架很常见，只是罗从没见过哪个学生会像是不要命一样的挥出拳头。早晨偏偏让罗遇到了这一幕，路飞站在人群里笑着，不明朗亦不狂妄。偏偏带着可怖的自毁倾向。

 

“你在说什么啊？”路飞少见的皱起了眉。下一秒表情就扭曲了起来。“疼…”肿起来的右手手腕被狠狠地捏了一下。喊疼的时候又遭了罗的冷眼。路飞见罗心情不好也不敢造次乖乖地把剩下的声音吞进了肚子里。

 

罗检查手腕的时候故意下了重手就像是丝毫不知轻重，路飞疼的呲牙咧嘴的也没再出声。

 

“没骨折。”简单的处理了伤口，路飞在一边的病号床上睡了起来。

 

打开医务室门的时候，罗有些惊讶的看着艾斯就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路飞就在里边。”罗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出乎意料的艾斯没有走进来。

 

“不用了。”他的声音很轻，眼睛没有看向罗。门口斜对着病号床，他只远远的看着路飞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罗回头看到路飞睡得正香。再看门口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艾斯的身影。

 

 

 

11

 

 

艾斯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阴霾的天空还下着小雨。他身子周围都染着血迹，白衬衫也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但他感觉不到疼，这有些匪夷所思。他才坐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了路飞的哭声，路飞小时候很爱哭，但长大之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路飞落泪了。小时候见到路飞哭艾斯只想离这个麻烦远远地。但从什么时候开始，那成了他的软肋。他匆匆想把路飞揽过来，两只手却扑了个空。他低头便看到自己的身体还躺在那，而坐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他的灵魂还是什么虚无飘渺的东西。

 

 

艾斯呆呆的看着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挤了过来，低下头熟练的检查了他还躺在血里的身体，摇了摇头拍了拍路飞的肩膀向着外围的几个人招手，不一会儿就有一副担架被抬了过来。艾斯环视了四周，撞倒他的蓝色卡车还停在一边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地上的血循着水迹散开。雨一直不停，他却感觉不到雨滴落在身上。

 

 

路飞哭的不像小时候的任何一次那样惊天动地，只是像是残忍地拉扯着喉咙，拼命地要挤出肺里的每一丝空气。“别哭了。”他想揉揉路飞的头发，那一向杂乱的头发沾了雨水贴在了脸上显得颇为狼狈。艾斯的手抬起来又顿了顿，放低到能触到发梢的位置又像是碰到什么滚烫的东西一样马上收了回去。

 

 

“别哭了。”他重复道，路飞没有一点反应，他像小时候那样贴上路飞的额头，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不断涌出眼泪。艾斯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周身泛起白光的时候，艾斯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是时候跟路飞告别的时候了。

 

“骗子。”路飞的声音很低，低到只有在他一旁的艾斯能勉强听清。“你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过的。”

 

艾斯以为他所处于的这种形态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的，但事实是当他听到路飞的控诉，他的心脏就像被狠狠地碾压着。艾斯想起来他答应路飞的很多事都没有做到。他答应等路飞长大了就带他回他们以前的家，但是后来他才知道那片郊区的地产已经在他们长大之前就被开发商铲平了。艾斯带着歉意的提起这件事，路飞却并不在意。“能和艾斯在一起就好了。”路飞笑嘻嘻的回答他。可是现在他连陪着他都做不到了。

 

 

随后而来的白光带走了他的一切感官。没有天堂，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那所高中里。还是下着小雨的一天。

 

 

那是路飞上学的高中，也是他生前任职的高中。他沿着常走的路线遇到了很多熟人，但是没有人看得到他。连绵不断的小雨持续了几天，他在路飞的教室守了几天也没看到人。从娜美他们的讨论，他知道路飞不见了。

 

 

再次见到路飞是在一段时间的弟弟出现在学校里立即被同级的学生们围了起来。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曾经以为他认得出路飞的每一个表情，但直到他死后才知道路飞可以花上整个下午面容空洞的望着一个方向。那就像是他总是笑着的宝贝弟弟被什么其他人掉包了。他一直想告诉路飞他其实还在，但是他无法传达。

 

 

路飞回到学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喜欢整天往校医室跑，艾斯完全不知道他的弟弟死气沉沉的校医什么时候熟稔到了这个地步。

 

 

艾斯总也无法习惯触碰不到任何东西。慢慢落下的手总是惊觉的收回去，每次穿过物体都带着异样的感觉。但他慢慢习惯了没人看得到他，也习惯了静静的看着路飞身边发生的一切。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那个带着黑眼圈的校医偶尔看的到他。

 

12

 

 

 

没有艾斯每天叫他起床，路飞迟到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早就过了平时的时间，他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门。左手拎着书包右手拿着硬邦邦的吐司面包，就算是这样连续的梅雨天气，路飞也总想不起来带把雨伞。

 

到了下午，路飞又偷偷溜进了医务室补眠。医务室总是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跟罗身上总沾着味道相同莫名的心安。迷迷糊糊的在眼睛闭上之前似乎看到了乌云又聚在了一起，又要下雨了吧。

 

 

【“起床啦，路飞。都已经放学了还睡真是的。”路飞抬起头，看到娜美站在他桌前。“我们先走了哦”

 

娜美他们陆续离开了教室，意识到的时候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下雨了啊。”路飞对这窗外喃喃自语，猛然意识到自己出门没带上雨伞。不如说路飞从来没有带伞的习惯。

 

拎着书包走到了教学楼门口，雨下的很大，哩哩啦啦的声音甚是吵耳。远处是娜美他们几个打着伞结伴而行。为什么不等我呢，路飞想着正准备冲过去追上他们。有谁拉住了他，一把伞撑在他的上方。

 

“真是的，你怎么从来都想不起来带伞。”

 

是谁呢，声音这么熟悉。路飞想回过头去但是终究僵硬在原地。路飞突然意识到这是在梦里。回过头去的话梦就要醒了吧。这样的梦自艾斯去世之后已经梦到过很多次了。只是每次都看不清艾斯的脸，每次在他转头之前艾斯都会消失不见。

 

“路飞。”】

 

“路飞”

 

终于睁开眼睛的时候，路飞还是在医务室里。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乌云密布，医务室里没开灯光线很暗。大概有那么一秒路飞把站在面前的罗看成了艾斯。随后路飞楞了一下想了想他们明明一点都不像。

 

“醒了的话就赶紧回家去，都已经放学了。”

 

路飞理所当然的没有带伞，最后和罗挤在一把伞下回的家。